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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主有情绪？我还有情绪呢！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懂狗，我不会帮他们带。”
本刊记者 田鑫
联系樊昱不难，见他一面却不太容易。除了每周末外出比赛不在家，他家的位置也实在有点太偏远，从市区到他家，要经过3个多小时近50公里的路程。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干嘛要搬到农村住。“完全是为了养狗，不用担心吵到别人，还没有禁养令。”樊昱把这块3亩多的地分成了自己的起居室、犬的暂住房、训练和运动的空场，以及马上就能投入使用的犬舍。和他一起归园田居的，是十几只不同种类的纯种犬，为了带它们比赛，樊昱的妻子也辞去工作搬来和他共同照顾这群“汪星人”。
樊昱的入行时间是2002年。那时，牵犬师作为职业在国内刚刚兴起，培训班的老师都是从香港、台湾请来的。致力于成为全犬种牵犬师和单一犬种牵犬师的学员们集合在一起，学习犬的结构、美容、管理甚至基因。“老师们不需要什么认证，只要有名气、学员认可就行了。”至于考取资质，同样没有硬性规定，全凭自愿，“没证也一样可以牵犬比赛。” 樊昱坦承这行门槛不高，在这个圈子里，名气和口碑比资格证更能获得犬主的信任。
牵犬师最重要的工作是通过一系列专业训练，帮犬在犬展上展示出最佳状态：以站姿展示静态，以带犬走直线和环线展示动态，全程大约两分钟—并不轻松的两分钟。
一个大中城市几乎每周末都会有4场比赛，而为了争取获奖的机会，牵犬师4场比赛会全部参加。“有的人一次就要带十几只狗参赛，4场跑下来很不容易。”这也解释了国内牵犬师大多以年轻男性为主的原因。
入行10多年，樊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的客户中，90%都是想请他帮自己带出冠军犬的赛级犬主，还有10%是请他 帮忙照顾犬或者纠正犬的坏毛病的爱犬人士。一旦遇到客户不顾犬的情绪、性格和先天条件非要让犬参赛，并以拿奖为唯一目的，樊昱就会毫不留情地拒绝。“犬主有情绪？我还有情绪呢！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懂狗，我不想帮他们带。”
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持犬种的良性发展。在樊昱看来，身心有缺陷的犬，即使经过调教后在赛场上的几分钟表现特别好，骨子里的东西也很难改变。如果这些犬获奖，经它们繁殖出来的后代也不会符合纯种犬的标准。
但他对有潜力的犬非常耐心，他曾带过一只生性敏感的猎狐梗，“怕声音，还怕小孩，见到小孩就像见到鬼一样。”樊昱就带它去菜市场、去人多的地方，逐渐培养它对环境的适应力和信赖感。最终，这只猎狐梗在中国获得了16个全场总冠军。另一只类似情况的哈士奇更是用两年时间就赢得了25个总冠军，至今还是中国赛犬纪录的创造者和保持者。
“我觉得业内用‘展示犬的优点、掩盖犬的缺点’解释牵犬师的职责是不对的，我们应该是培养和最大限度展示真正优秀犬的特质。”他的担心是，如果什么样的犬都能靠牵犬师的技巧和遮盖获得名次，那就没有人愿意花精力和金钱培育优质纯种犬了。“比如有些狗前肢不合规范而跑不快，牵犬师就说‘我牵快点，它跟着就看不出来了’，要是都这样，再过10年，犬展上根本就看不到真正好的狗了。”
樊昱懂犬，并不仅仅是清楚每种犬的步态和速度标准，他还懂得犬的情绪，并认为自己有一份职责。他总是纠结自己价值观和职业属性的冲突，“这个行业看着很繁荣，其实很乱，很多人不是在呈现优秀犬的状态，而完全是为了虚荣和利益，根本不管狗的感觉。”
他感触最深的是2008年，樊昱到' 美国参加比赛，见到了自己的偶像Bill—一位带出了全世界最高规格犬赛冠军的牵犬师。Bill邀请樊昱到他的犬舍工作，在美国，犬赛已经是非常成熟的行业，樊昱和Bill的团队每天不是在比赛，就是在去比赛的路上。也是在这段时间，樊昱看到了这个行业最深层的东西，“我觉得那里的狗一点都不开心，每天就是吃饭、美容、比赛、睡车上的航空箱，没有人陪，也见不到主人，它们主人其实只扮着演赞助商的角色。”
和国内相比，美国牵犬师的资质获取虽然更加严格，由于行业高度商业化，他们的工作也更为辛苦，但是，很多牵犬师的生活中并没有养狗，只是纯粹为了工作才接触它们，这让从骨子里爱狗的樊昱感到相当不舒服。
他总是担心狗狗们的安全。只要是去外地比赛，他都会和犬主协商坐安全系数 相对高的飞机，并购置最高标准的航空箱，为了防止犬跑出来走丢，打包时还要加上一圈圈的带子和大网兜。即使是这样，同行里还是出现过机舱缺氧导致犬死亡或者犬跑出被击毙的情况，这让樊昱特别心疼。
就算是在自己家，危险也一样存在。前几年，有位同行购置的狗粮中有一批次黄曲霉素超标，造成了犬的大量死亡。
也正是这些原因，樊昱在去年秋天盖了自己的犬舍，并准备把工作重心从牵犬比赛变为管理和寄养。他希望能只为价值观和他一致的客户服务，牵他喜欢的狗，去他想去的比赛。而他的收入来源也将从牵引费和奖金变为寄养费。“我会用照顾赛级犬的标准照顾它们，收费会很高，再用这些费用带着我喜欢的狗比赛。我喜欢和它们在一起，不完全以获奖为目的。”
上周在苏州的比赛，他觉得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奔着大闸蟹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