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被称为中国' 微博元年,微博乃' 微博客之简称,是一个以百余字建构起的即时分享平台,其对于社会各方面的影响越来越为人所重视。
爱原创,爱转发,爱信息分享
爱三言两语发发感慨,更爱随时@你关注你
我不是什么长篇大论,我只是一个百余字的迷你型博客
我和你们不一样,在人人都能发声
人人都能被关注的时代
不仅能关注韩寒,也能关注苍井空
我是微博
我能在电脑前手机里,随时随地输入身边的新鲜事儿
朋友总是抱怨:论坛还没整规,你们就' 博客了;博客还没有弄熟,你们又微博了……我总是说:不一样的,论坛是土特产交易集市,摆一个摊算一个摊,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博客是家里开一小店,有那识货的上门来买便卖。微博呢?微博是一条大街,微博是一方广场,微博是一间酒吧,货品出手,都不知道下一秒被转到谁手里,你进的货,也不知道来自何方……
加入与退出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李银河听朋友说:如果你想展览自己的思想,开博客;如果你想展览自己的生活,开微博。于是她决定不碰微博,因为不想展览自己的生活。
中央电视台记者张泉灵想必之前也有类似的顾忌,当她终于在2010年末开通微博后,不禁感叹道:原来我错过了一个世界。
是的,这一年多来,有人加入,有人退出。搞得红红火火的比比皆是,放荒了遛鸟的也不在少数。然而与当年全民皆博(客)的盛况比,微博的粘附性显然更强。微博兼有BBS、BLOG、SNS的某种特性,这才诞生了一个新词“微博人”,这种人的一切信息与社交需求,都得以在微博上完成。
传媒人当然爱死微博了。他们没日没夜地趴在上面,看新闻,也发布新闻,寻找线人,也寻找作者。了无头绪的时候,织一条“围脖”,没准哪块云彩就洒下雨来。这不仅是老上海望平街茶楼那样的同行聚会处,更像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的超级茶馆M A LL,一旦有了成千上万的粉丝,每个媒体人都能自成一个媒体,这是多大的诱惑?
所以,微博首先颠覆的是传媒圈的生态,传播的权力在这里被摊薄分匀,像PC的发展一样,从精密仪器流变成人人可D IY的攒机明星自然也情迷不已,正如歌手王菲所言:以前我们被狗仔追,现在我们自己当了自己的狗仔。
微博的好处人人皆知,相比之下,我更关注那些退出的案例。
2010年比较知名的退出微博,第一起是黄健翔退出,是因为他转发了一条微博却没有标明“转”或出处。与人争辩,黄健翔口出粗言,被更多的看客谴责,黄愤而退出。
与此类似的还有周立波的退出。周立波对网络有“公厕”的负面看法,当他在微博上披露这一观点时,遭到了疾风暴雨般的围攻,“粉丝”也流失了20万。最终周立波选择关闭微博。
就在本文写作之时,歌手那英因为在微博上晒“交通管制取演出服”被许多人斥为“滥用特权”。像那英这样的特权使用在生活中屡见不鲜,然后一旦这些现象登录微博,它立即被视为不可容忍的“言论特权”而遭到质疑与批驳。
每一柄剑都是双刃的。对于名人而言,微博可以自由掌控个人信息的发布,可以藉此与粉丝互动,“展览生活”以吸引眼球,然而,同时也不免需要承担回应质疑的义务。微博与博客不同,如果名人由他人负责更新,显然会令关注者产生距离感,从而丧失部分人气;然而一旦遭遇质疑,如果不出面回应,则显得理屈,如果出面回应,微博的即时性又让人难以如面对传统媒体那般考虑周详。
这些案例表明,微博的一大特色为溢出性极强。本来名人/明星与好友、粉丝之间的交流,都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循环之中。他们之间因为情谊与喜好,完全可以存在较为随意的交流,在社交场合如此,在歌迷见面会、签售会、传统媒体采访甚至撰写博客时亦如此。每一种交流循环都有一堵或几堵无形的墙防止不当信息外溢,有更大的公关空间。然而微博消泯了所有的这些高墙,让名人/明星必须即时直面不特定的公众,任意的言行会被马上转发、议论与放大。这肯定会让许多习惯于鲜花环绕的名人/明星难以承受。难怪有人将微博称为“照妖镜”。
私域,还是公器?
2010年微博上最火的知识分子有两位。一位是' 方舟子,他凭借顽强不懈的各个领域的“打假”而声名鹊起,从没有微博的汪晖、张悟本、李一,到有微博的' 唐骏、禹晋永,方舟子借助微博的传播力,将他的打假与揭伪事业进行得如火如荼。
所谓“微博的传播力”并非方舟子一人实现的,唐骏“学历作假门”中诸多证据的搜集与发布,都藉由微博平台进行。围观人数愈众,方舟子的动力愈强,被批判对象的压力便愈大。跳出来为唐骏辩护的禹晋永,也同样是将这一事件推往高潮的助动力,正是他的现身与强横,牵扯出为数众多的“西太毕业生”,影响之大,导致百度百科数百则名人简介被迫修改。
也正是由于微博上第一时间发布了方舟子遭袭的消息,引起了围观与鸣不平的热潮。北京警方的破案效率之快,很难说没有微博引致的媒体压力因素。这让人想起另一起微博直播的导演鄢颇被砍案,也是有着寻常案件罕见的透明度与破案效率。
当方舟子在新华社工作的妻子被指撰文吹捧方舟子时,他同样通过微博(及博客)进行了辩诬。在这一事件中,微博与传统媒体之间的关系又呈现出某种对立性。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金庸去世谣传、微博直播捉奸等案例中,不少传统媒体完全依赖微博上的叙事与风传,微博似乎加快了新闻报道碎片化与平面化的进程。一开始被认为纯属个人媒体的微博,与自来被视为公器的传媒之间,有了搅扰不清的灰色地带。
另一个火的学者是于建嵘,他称自己2010年主要做的事是“搅动媒体”,当然,也是通过微博这个平台。不过,让他暴得大名的那条微博记录了江西万载县委书记的名言“不强拆,你们知识分子吃什么”,也引起了一些人的质疑。他们问:这是该书记在私人场合的谈话,于建嵘是否应该将它公之于众?抛开县委书记的官员身份,事件中的确纠结着一个问题:微博是个人空间还是公共传媒?都说有了一万粉丝,就等于办了一份杂志,十万粉丝,就等于办了一份报纸,但它毕竟不必承担公共言论机构的义务,否则那么多心情文字与日常琐事便毫无意义。
针无两头利,也不能说你要引起关注之时,便当微博是公共传媒,想顾及隐私之日,就声称它是个人空间。微博定位的暧昧难明,正在于它是“公开的个人空间”,又是“个性化的公共传媒”。
有人形容,每一条微博,都是在“向全世界喊话”。但世界听不听你的话,却要看话的内容有多少公共性。微博一旦发出,只能删,不能改,作者已死,遭受什么样的解读,全不受自己控制。别人转发与评论时加上的话,也会引导后见者的观感,每一条影响广泛的微博,都可以视作一场微博内外的集体狂欢。这才是微博的复杂之处。
自我压缩与碎片化
总纠结在媒体与名人身上,也太浪费微博了。事实上,微博这种形式真正做到了孔子所谓“可以兴、观、群、怨”,抒发情绪,观察社会,啸聚同好,喊冤上访,俨然一件全能工具。
当年网络初兴,人人兴奋,皆因网络打破了发表的门槛限制、传播的范围限制、内容的字数限制这三座大山,使写作与表达的自由达至极限。
二十年来,网络已成为社会生活的一部分,无限自由的弊端也自然显露。网络文学的冗长与粗糙,一直被外界甚至第一代网络写手大加诟病,不戴镣铐的舞蹈,虽然自由奔放,但也没有了标准与范式。包括博文与帖子的长篇大论,也着实难以吸引众多眼球。文字十倍百倍地增长,阅读与关注反而变成稀缺资源。
微博不妨被视为网络表达的自我设限与自我压缩。一百多字的篇幅,叙述日常琐事、点滴心情自然无碍,然而初上手的人,总觉得阐述观点已不解渴,夹叙夹议更是艰难。然而,正是这种限制,与中国追求文字精炼寸铁杀人的传统若符合节,正如唐诗宋词元曲的形式限制,恰是弄潮儿大展身手的空间。
文言文的形成与言文的分离,很大程度与书写工具、记录载体的不便与昂贵有关。但言文分离后却形成了中国古文独有的形式化与美感。印刷术的改进与出版的兴盛,让语体文成为可能,才有言文合一的近代白话运动。网络的出现,更将言文合一推进到极致。只是物极必反,微博既无表达成本,又添出了单则的字数限制,正是一种自我调节的产物。
此前的网络文学,虽然已无门槛,但依然需要投入时间、精力等创作成本,微博衍生出的“微小说”、“微散文”以至无名有实的“微杂文”、类似徘句的“微诗歌”,正可以收拾繁重工作压迫下外溢的创意片断与空暇时段,故此大行其道。
同时微博也迎来了“碎片化”的诟病。它在利用生活碎片的同时,似乎也在分隔与切割从思绪、文字到时间、状态的原初生活。乐评人张晓舟曾有豪言:“1500字算什么?不就是10条微博吗?”虽是笑话,却隐喻着由N条一百多字组成的新型生活样式。
可是,微博生活才刚刚开始,优势与弊端也才初露头角。我们了解它对个人生活的影响与改变,但整个时代的精神生活将因它的推动滑向何方,暂且还难下断言。正如姑娘应付领导调戏时的对话:“妹子,我是有背景的人……”“大哥,我可是有微博的人。”这是一个既有背景,又有微博的时代,无限的可能性方生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