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商丘整顿“变味儿”P2P理财顺水鱼财经

本报记者 范海江报道

2015年7月7日和8日两天，河南省商丘市公安局新城分局就数次发布公告，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名义公告企业或个人达20余起。

在商丘警方公布的这些案件中，几乎每起案件均有全部或部分P2P特征，打着理财的幌子，达到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目的。

P2P金融又叫P2P信贷。其中，P2P是 peer-to-peer 或 person-to-person 的简写，意思是：个人对个人。P2P金融指个人与个人间的小额借贷交易，一般需要借助电子商务专业网络平台，帮助借贷双方确立借贷关系并完成相关交易手续。借款者可自行发布借款信息，包括金额、利息、还款方式和时间，实现自助式借款；借出者根据借款人发布的信息，自行决定借出金额，实现自助式借贷。

P2P金融这一起源于国外的“舶来品”已在国内传统' 互联网金融市场上掀起了全民理财高潮。

然而伴随这一高潮的背后，P2P金融已经“变味儿”。国人借助传统智慧，对P2P金融从形式到内容，也就是从内到外，均进行了部分发挥，并被从业人士美其名曰P2P理财。

同时，也让P2P金融这一原本在国外很健康的一款理财产品，变成了“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问题平台。

商丘市国行信息咨询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行投资），名列商丘市公安局新城分局“公告”20余起案件之中。国行投资在此次商丘市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的公司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P2P金融“变身”P2P理财

P2P金融本身是“个人对个人”，是借款者和借出者双方之间的事情。

而P2P理财则是以公司为中介机构，把这借贷双方对接起来实现各自的借贷需求。借款方可以是无抵押贷款或是有抵押贷款。而中介一般是收取双方或单方的手续费为盈利目的或者是赚取一定息差为盈利目的的新型理财模式。

同时，P2P理财把P2P金融原本线上为主的形式，更多的搬到了线下。甚至有的中介机构通过努力发展线下线人、撒传单、发广告等方式，大力兜揽生意。有的中介机构为了达到吸收存款的目的，在高利息诱惑的同时，甚或通过包装借款方让其显得有实力，有的甚至虚构利润丰厚的投资项目，中介机构做这一切的目的全部是为了吸收更多的存款。

在国行投资案例中，国行投资就是典型的这种中介机构。而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是案件中的“借款者”，借出者则是广大的社会投资人群体。

工商资料显示国行投资成立于2009年12月18日，经营范围是“一般经营项目：投资信息咨询（' 期货、证券、金融及中介业务除外）”。

而就是这样一家经营项目十分单一的投资信息咨询公司，却吸收公众存款数亿元。

投资人提供的一份注明时间为2015年1月3日的《国行债权债务明细公示》显示，国行投资公司存入额度为34130万元，续存额度14909万元，借款额为49039万元。同时《明细》还显示，国行投资的大部分借款到了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成为国行投资的债权。

国行投资公司还是一家典型的“夫妻店”。

国行投资投资人张玉芝（应受访者要求采用化名）告诉记者，国行投资法人武传玉和公司总经理牛亚红系夫妻关系。

而国行投资公司这样的“夫妻店”，之所以能受到众多集资人的信任，是因为该公司背后有着一个“强大”的公司作为支撑，这就是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

公开资料显示，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法人闫世民有着令人信服的权威身份，河南省人大代表（商丘市人大2015年3月批准了闫世民辞去人大代表的请求）、劳动模范、火炬手等。

有投资人说，“国行投资当时说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有实力，在河南商丘、海南、北京、内蒙等地均有自己的基地，资金雄厚”。

《中国产经新闻》记者从国行投资公司一位投资人手里获得一套投资款完整的字据资料，显示出国行投资公司、借款方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借出方投资人三者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

资料显示，该笔款项是用于投资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某建筑项目开发建设。

而据投资人讲，该建设项目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因为国行投资与许多投资人签订的投资协议借款都是投资这一项目建设。

这些字据资料包括一份国行投资公司给投资人的收据、借款方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开出的借款借据、一份投资人、武传玉和国行投资三方签订的《联合理财协议》、一份投资人与国行投资签订的《理财担保协议》、一份《担保函》。

这些看似十分全面的格式化协议，实际上暗含风险和陷阱。

无论是《联合理财协议》或是《理财担保协议》，以及《担保函》，在这些材料里，承担担保角色的或者是国行投资或者是武传玉，甚至在《联合理财协议》中，国行投资还作为丙方，为作为乙方的武传玉担保。这样的担保最终效果可想而知。

P2P理财的“背后”

9月21日至25日，《中国产经新闻》记者在商丘采访的数日里，在商丘街头，“XX理财”，“XX投资”，这样的招牌并不鲜见，尽管有的已经是人去屋空，玻璃门上贴着“转让”等字样。

坊间传说，商丘近年来类似国行投资这样的理财机构，不下数百家。

而位于商丘市神火大道与长江路交叉口附近的国行投资，门头上已经拆去了招牌，大门紧锁。由于案件在侦查阶段，房子暂时被公安方面“冻结”。

这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在商丘，民间的理财和投资曾经相当普遍和繁荣；而这些公司简陋的经营场所——两间门脸房，几张办公桌，就开始理财吸储，也从另外一个侧面透露着，这些公司的抗风险能力低下。

P2P理财“繁荣”的背后，往往是高利息的诱惑。而现实中正是这种诱惑煽动全民理财的高潮，甚或可以说是疯狂。

在商丘采访过程中，记者见到了一杨姓先生。

据了解，当初杨先生为了获得国行投资月息2%的高利息，先是把自己家的土地补偿款投进了国行投资。后来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息收入，就把自己的住房卖了变现，自己一家人去租房住，把卖房款作为追加资本，再次投到了国行投资。

记者见到杨某时，杨某和爱人，儿子、儿媳和3岁的小孙子，5口人一起住在租来的两间民房里。

张玉芝告诉记者：“这两年理财投资的高利息让人们都变成了疯子。自己疯了，身边的朋友疯了。身边的朋友、熟人见面没有不说理财投资的。当时国行投资公司的生意好得很，每天到公司打款的人排队领单子。国行投资要求投资人尽量带现金，所以当时人们每天排队去给人家送钱，这不是疯了是啥子呢？”

P2P理财“繁荣”的背后，除了诸如国行投资这样的公司自身刻意包装自己、投资人难以抵挡高利息诱惑之外，背后还有什么样的原因？

对此，张玉芝说，”政府缺乏监管，变相纵容了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件发生。满大街都是投资、理财的公司，一干好几年，难道政府真的不知道？只靠' howImage('stock','1_603883',this,event,'1770') 老百姓(' 603883,' 股吧)自身的觉悟和素质来抵制，肯定是不中的。”

而国行投资一位王姓投资人的说法是，政府监管不到位，甚至还有政府工作人员、离退休干部参与其中，理财机构的“官方背景”往往更有说服力，起到了坏作用。

该王姓投资人说，“国行投资投资人圈里都知道，国行投资背后股东背景复杂，据说有6个具有官方背景的股东”。

还有投资者说，吸收存款的公司股东身份背景复杂，投资者中也不乏公职人员，某国有银行一主任也向国行投资进行了投资。该主任为了保障自己的资金安全，要求国行投资在该国有银行开户的户头里面，长期保证在户资金不低于1000万元。而查看该账户是否有资金在账，也成为该主任每天上下班时间“必须的工作”。

投资人的这些说法，无能证明。也许只是传言。而真相缺失，往往是导致传言流行的理由。

危机爆发

2014年10月份开始，存在于商丘民间的P2P理财等理财问题开始危机爆发。

商丘市部分理财投资公司开始倒闭，出现一些公司老板开始转匿资金或跑路。

“疯狂”的“理财投资”，最终还是引起了商丘市政府层面的关注。并且开始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罪名予以打击。

2014年7月1日，商丘市召开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会议。会议决定，从即日起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为期一年的集中整治非法集资工作。

其后商丘警方集中公布了部分案件。

仅商丘市公安局新城分局在2015年7月7日和8日，两天的时间内就“公告”“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企业或个人达20余起。

坊间传言，事实上仅睢阳区就已经立案200余起。

商丘警方开始对部分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公司的法人等采取强制措施。

国行投资和河南华慧种业有限公司的相关责任人先后被警方控制。

随后商丘公安部门开始先后多次发布“公告”，公告某些企业或个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通知参与投资人前往登记，并通知截止时限。

这些公司和个人均被指“涉嫌非法吸收公共存款”。另外公告还告诉各案投资人说，“为使案件顺利进行，最大限度保障投资者利益不受损害，请尚未登记的投资户于2015年XX月XX日前，到睢阳区中州路南段与侯恂路交叉口预防与处置非法集资专案组进行登记，逾期将不再受理”。

9月22日上午，在睢阳区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接待室，《中国产经新闻》记者看到参与投资的人们在排队、领表、填表，进行登记。

具体到国行投资案件，由于数个月过去，案件没有多大进展，投资人与政府之间慢慢出现信任危机。

2014年10月份，商丘部分理财公司开始出现危机。处于对自己投资资金的安全着想，国行投资的投资人对当时国行投资的投资人群开始进行统计，统计结果是408户，涉及资金2.8亿元。

2014年末，武传玉、牛亚红、闫世民相继被拘捕。几天后，武传玉被保释。大约一个月时间后，再次被警方拘捕。

不久，公安部门公布一组涉及国行投资的数字：908人报案，涉及资金1.4亿元。

投资人数多了一倍，涉及资金反而减少了一半？于是投资人开始怀疑，武传玉在保释期间对集资款进行了“选择性”兑付。

一投资人从国行投资的一个内部账本上，摘录了2014年10月初到2014年11月16日的财务支出记录，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国行投资多次把近4000万元资金打给武传玉前妻张某，把1000多万元资金打给牛亚红的韦姓亲属。

投资人告诉《中国产经新闻》记者说：“当我们把这些情况反映给警方时，警方却说要我们"拿出证据来"。”

政府发力全面整顿

在商丘采访的数日里，《中国产经新闻》记者感觉到无论是商丘市政府，或是睢阳区政府，均不愿意接受采访，像是避讳着什么。

9月22日下午和23日、24日上午，一连三天，《中国产经新闻》记者三次到睢阳区委宣传部，最终见到了睢阳区财经金融服务中心主任曹某。

曹主任介绍说，睢阳区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由区政府一、二把手任组长和常务副组长，接受媒体采访必须得到区领导的批准。

9月24日记者到了在商丘示范区公安分局办公的商丘市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 ， 试图了解此次商丘市“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件”的整体情况，譬如立案数量，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规模，涉及多少投资人，以及个别案件的进展情况。

商丘市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人员介绍，商丘市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抓大要案。

同时，《中国产经新闻》记者在该处也了解到，国行投资案件不属于商丘市打击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管办。

在商丘期间，记者也曾电话、短信息联系商丘市政府主要领导，没有得到回应。

在商丘采访期间，有政府工作人员说，“投资理财是投资人自己的事情，风险应该自己承担。当初他们领取高利息的时候怎么不给政府说，现在钱拿不回来了找政府来了”。

对这样的说法，有投资人反驳说，“所有的理财公司几乎都是批准的担保、信息咨询业务，他们没有吸收社会存款工商许可。而这些理财公司好多年满大街宣传、吸收公众存款，政府对此不进行监管是不是失职？”

尽管记者的采访没有得到商丘政府方面的积极回应，但商丘市政府在围绕解决P2P理财等导致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问题，一直在积极努力地展开工作。

据当地媒体报道，“10月9日，商丘市召开预防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会议，通报商丘市前一段时间处非工作开展情况，部署该市预防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

会上，就做好当前和今后一段时间的预防和处置非法集资工作，市长李公乐要求：一要高度重视，加快案件办理，加强工作力量，集中办理案件，形成快侦、快诉、快判的态势；二要保证办案质量,要依法办理案件，确保把每一起案件都办成铁案，不留任何瑕疵和遗憾；三要依靠群众办案。办案过程中，要依靠群众，重视群众反映线索，让群众参与到资产处置等工作中来，提高工作透明度；四要慎重稳妥立案,要按程序和条件立案，把好案件关口，做好研究审核；五要做好宣传工作,要通过媒体大力宣传在处置非法集资过程中所做的大量工作，让群众看到希望、增强信心。

商丘市市长李公乐话说得实在。点点讲到了投资人的心里。

但愿商P2P理财风波，能给国内P2P理财依然活跃的其他地区带来一些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