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知名投资人索罗斯在达沃斯接受彭博电视主持人弗朗辛·拉奎专访,他从哲学高度对指导自己一生成功的理论进行了扼要的阐述,尤其强调了波普尔对自己的影响。
以下为本次专访的实录:
主持人:欢迎收看本期《智者智观》。这一期的节目嘉宾是集富豪、慈善家、前对冲基金经理头衔于一身的乔治•索罗斯先生。今天,我们将在节目中讨论有关自然现象与社会现象差异的话题。索罗斯先生,能不能谈谈对您一生具有指导作用的投资理论?
乔治:非常荣幸。这些理论基本上是在我的学生时代形成的。它们在创造财富、投资创业方面对我起到了很重要的指导作用。
主持人: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下您的理论基础,以及理论形成的具体时间?您是否在一个特定的阶段认识到这就是我们的社会规律所在?
乔治:在校时,我的专业是经济学。同时,我还大量阅读哲学家卡尔•波普尔的书籍。学校传授我们基础经济学以及纯粹竞争理论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都构架于纯粹理论之上。但波普尔却明确指出纯粹的理论知识是不可能存在的,就连科学领域也不存在纯粹的理论。我们无法证实理论的正确性,我们只是一味地曲解理论。来自学术界和波普尔的两种理论是互相矛盾的,但我更支持波普尔的观点。众所周知,经济学需要运用大量的数学知识,而我的数学并不好,所以我更倾向于对所有数学理论持一种怀疑态度。于是,我认识到经济学忽视了自然现象与社会现象之间的差异。因为对于自然现象而言,对事物的不完整理解是人性的一部分,是不可避免的,它并不存在于人们所研究的知识领域。所以我们事实上不可能建立一个适用于普世的规律。我们可以利用它们来预测和解释现象,自然科学实际上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美丽结构。但社会现象就不一样了。因为所有社会现象都存在着不完整理解,这种不完整理解还带来了自然现象中并不存在的不确定因素。测不准原理也适用于物理学领域,但人类的测不准原理还增加了另外一种不确定性。所以当海森堡发现测不准原理时,量子性质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但当你发现一种社会规律时,这种规律实际上是可以改变社会的。比如说当马克思发现了历史发展规律后,人类历史也确实发生了变化。
主持人:您的理论最初并未得到热烈的响应,但在2008年得到了彻底的印证。
乔治:是的。我建立了这个理论体系,并于1987年将它发表在我的出版物《" 金融炼金术》中。我之所以将它称之为炼金术是因为我并未将它视为对金融市场的科学解释。这是比科学解释更妙的一种解释。我们忽略了最本质的差异,所以我们知道炼金术士想通过魔咒改变金属性质的行为是极其错误的。他们应该把那些咒语用在金融市场上,因为咒语有可能改变金融市场的某些现象。
主持人:那么,我们从金融危机当中吸取到了哪些经验?
乔治:我在1987年出版的金融市场理论书籍基本上没引起什么反响。只有一些商学院比较肯定我的理论,把我的书作为教科书来研读。但正统的经济学家基本上对我视而不见。之后,2007年8月,爆发的经济危机逐渐恶化。实际上1987年1月的达沃斯经济论坛曾预测过会爆发经济危机。加上雷曼兄弟的破产,这一系列事件打破了人们现有的市场观、理论和期望,因为人们熟知的理论所灌输的思想是经济危机永远不可能发生。这样,我的基于谬误性与反射性之上的理论就逐渐被大家所接受。从那时候开始,许多人开始公开讨论我的理论。在此之前,从没有人认真讨论过我的理论。当时,它比现在任何时候都需要得到更深入的发展。随后,我还建立了新经济思想研究院。尽管这所研究院并不是为专门为研究反射性而开办的,但人们也可以在其中探讨有关反射性的问题。
主持人:我们的未来将会是怎样的?您对未来2-3年有什么预测吗?目前我们还处在一个十分脆弱的阶段,那么08年那样的金融危机是否会轻易地重新上演?
乔治:尽管现有的理论体系已崩溃,但实际上我们还并不十分了解金融市场的运作规律。虽然我们创造了一些衍生物或理论来试图了解金融市场,但我们对那些工具、理论的实际效果却知之甚少。源于牛顿物理学的平衡定律并不适用于金融市场。因为我们不可能实现金融市场的平衡。极端的金融市场也不大可能出现。有时候人们离平衡很近,有时候又很远,而且这种回归平衡的趋势也不是特别明显。自2008年以来,我们就一直处在离平衡很遥远的一种状态。当金融市场崩溃后,政府通过一个我们称之为“人工呼吸”的方法对金融市场进行干预。“人工呼吸"指的是通过干预,消除崩溃金融信贷体系的支付信贷危机。这样的干预需要通过两个阶段的调控来完成。调控过程中,政府需要向金融市场注入更多的信贷,实际上造成金融危机的主要原因是市场充斥着过多的经济杠杆和信贷。为了能够重新控制金融市场,政府需要注入更多的信贷。正如一辆打滑的" 汽车,你得先把车轮的运动方向与制轮器的控制方向调整到一致才能控制住" 汽车。因为如果车轮和制轮器的方向不一,那么汽车将侧翻。那么,你需要先控制住汽车,然后再纠正行驶方向。政府的干预就是这样。他们从以往爆发的危机中吸取了经验,学会了如何控制金融市场。20世纪30年代出现经济危机端倪时,政府没有采取上述干预,而是在市场没有足够需求的情况下一味平衡预算,这就加剧了危机的演化。
主持人:此刻,我们的经济市场大车处在什么状态呢?我们似乎还未走上复苏的轨道。
乔治:第一阶段的调控虽然基本上完成了,但第二阶段的调控还没开始。去年,欧债危机严重,支付信贷的大量注入反映出了欧元体系的缺陷,但欧洲国家政府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本质的缺陷。这是因为成员国的政府债务是以他们自身无法控制的货币为基础的。可以说,他们面临着和欠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一样性质的外币债务。这样就增加了还未被识别的隐藏风险—信贷风险,也就是违约风险。如果使用的是本国的货币,那么肯定不存在违约风险,因为人们可以用货币去消费。但成员国国家无法消费欧元,而违约就成为一个必然。当市场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时,而市场的意识过程又是个缓慢的过程,那么风险已累计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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