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山入殓师“痛并快乐着”
“看球的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我有时也会想,总有一天,这些人都得来到我手里。”张祺笑着说
张祺很开朗,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张祺的工作很特殊,时尚点叫入殓师,准确点叫整容师―― 为逝者整容。不能对家属说“再见”, 每天都需要触摸死亡。
“ 人来人往” 却安静整洁的操作间里,85后的张祺,已经工作了三年。
八宝山入殓师
“痛并快乐着”
一部2009 年拿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日本影片《入殓师》, 为这个职业引来关注,也洗刷了“侮名”。不过“(电影拍的) 实在太唯美,艺术的成分太多”, 张祺说:“ 其实我们实际的工作跟电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每天早晨六点钟,张祺就要走进八宝山殡仪馆上班,“有时忙,有时不忙。” 张祺说,“ 取决于季节,换季的时候我们就会很忙,因为很多老人身体弱,季节突然变化身体就承受不了。” 下午两点准时下班,不过“手机得24 小时开着,随时待命”。
让张祺觉得最不轻松的一次,是为在海地遇难的八名中国维和警察烈士遗体整容。整个任务让张祺和其他五位同事“痛并快乐着”。
一方面,能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感觉无比光荣; 另一方面,和其他人一样,很悲痛,很难受。
1 月19 日中午12 点,高度腐烂的遗体被送到殡仪馆,“那种味道难以形容,至少我从来没有闻到过。遗体腐烂得难以想象,手指触碰到肉的时候,指尖可以直触到骨头。” 死者的脸部都有很严重的水肿,是否要马上整容,还要等待上级的信息。
“ 当时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直接火化,因为腐烂的味道很大,如果不火化,怕影响全球直播的遗体告别会。但是如果直接火化,又担心家属会更难受,见不到亲人最后一面。”
最终上级决定要做整容,于是面部清洁,填充塌陷,然后粉底,腮红,眉笔,口红,每一个步骤都熟练细致,不允许有、也没有纰漏。
从没想过转行
学计算机出身的张祺,最初只是八宝山殡仪馆的一名引导员,负责引导悲伤的家属处理逝者身后事。
一个偶然的机会, 他见到了一具因车祸丧生的尸体, 头部和身体已经分离,被整容师处理后,缝合得非常好。
“我猎奇心其实很强,当时就觉得很新鲜。”张祺说:“师傅的手艺让我很惊讶,也对(整容师) 这个工作产生特别大兴趣。我就提出要当整容师。”
起初,家里反对声一片。
母亲主要从卫生方面考虑,认为每天接触死者会感染疾病;而奶奶的看法则更传统,“干这行名声太不好,遭忌讳。(旧社会里)连‘下九流’都排不上,还不如妓女。”
然而张祺坚持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收入,“ 到现在我一个月也就三千左右”,理由很简单,“我喜欢”。
之后张祺去上海的全国遗体整容师培训基地学习了三个月。结业考核中,每个人抽签确定自己的“模特”。
张祺的“模特” 是一位老人,脸部有个大瘤子。第一次触摸没有温度的尸体,张祺还是没法做到自己想象中那么淡然,“手抖”。
在老师的指导下,他一点点将瘤子处理成和皮肤一样的颜色。
回到北京八宝山殡仪馆,张祺正式开始了他遗体整容师的生涯。
到今年,从事遗体整容师工作已经三年,“ 还行,我挺适应的。” 张祺坦言:“ 有的同事工作一段时间后,由于每天面对各种死亡,尤其是有的家属一进来就嚎啕大哭,那场面对情绪影响太大,心理承受不住,就辞职了。但我就是喜欢这行,以后也绝对不会转行。”
说这话的时候,张祺的笑容很灿烂。
为奶奶整容
工作这么久,张祺见过许多不同类型的死者。
有七八岁的小孩子,也有风华正茂的姑娘,“ 前几天,刚送走个女大学生。女孩子很好看,死于脑出血,来的时候已经没头发了。”
张祺说看到这样的,就总想尽可能化得更漂亮些,让逝者走得少些遗憾。
“ 我化她们女孩子的妆,没问题,但是那些时尚化妆师美容师什么的,化我们这种妆,没戏。”张祺幽默地说。
如果死者是正常死亡,面部表情安详的,处理起来比较简单。但碰到非正常死亡的就会复杂许多。
工作的第一年,他遇到过一具遗体,工程事故,从侧面被水泥板压下,整个身子从脖子斜着裂开到大腿。他和几个很有经验的老师傅,花了一整天时间,一直缝。一边缝还要一边清洗不断渗出的血液。
赶上一些要求比较苛刻的家属,工作起来难度就更大。
张祺曾为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化妆,化好后,家属却情绪激动,认为和本人不像,随即拿出一张老人的照片给张祺看,“ 家属的情绪我们都理解,但有时的确挺为难。像那次,照片是老人二十几岁时的,这个真化不像。”
张祺说,“还有就是,很多人病了很久,都脱相了。整好了,家里人反而不熟悉。还有特别悲伤的,就想发泄,就想找茬。”
直到亲手送别奶奶的时候,张祺才第一次体会到了家属的感觉。
2008 年,张祺的奶奶患淋巴癌去世,他主动要求自己为奶奶化妆。张祺觉得,这是他送别奶奶的最好方式。事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能否承受得住。
“一触到奶奶的脸颊,心里便安静了。”
他在整容室里呆了很久,化了又化,奶奶的皮肤有很多褶皱。他想用粉底遮掉这些岁月的痕迹。可是,奶奶生前不喜欢浓妆,自然的好。
奶奶的眉毛有些杂乱,他把它们梳得齐齐的,然后再化。奶奶的头发不能是凌乱的。每一缕发丝都要拢好。最后再帮奶奶抻好身上的衣角。尽管衣服已经很平整了。
送走了奶奶,家里不再有人反对他从事的工作了。
对这个职业的意义,他说有了更深的体会: 他所做的是让生者少面对死亡的残酷,多感受一些安慰。
“总有一天到我手里”
工作之余,张祺和其他年轻人一样,玩玩游戏,看看电影,“只不过是我看恐怖片就像看动画片一样。看《电锯惊魂》的时候,我根本不关心凶手是怎么杀人的,我会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把这些尸体缝好。”
“ 也算是种职业病吧。” 张祺说,“ 比如坐地铁时,我偶尔就会看着对面的人想,就他这龅牙,以后该怎么整啊?”
因为在传统观念上,总觉得做殡葬行业“不干净”, 比较晦气。“ 我们殡葬行业,在寻找另一半时,不是不占优势,是根本没有地位。” 张祺说:“ 干我们这行的,没有女朋友的人太多了。我有一同事,几次相亲,别人知道是从事这个工作,扭头就走。不过,我挺幸运的,我和我女朋友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她也不忌讳。”
更让张祺欣慰的是,好朋友还是很多,并没有因为他的工作而疏远,尽管张祺总喜欢在聚餐时,给朋友详细描述自己的工作过程。“其实我觉得,我也挺坏的。”张祺说。
最近世界杯,他和朋友经常去后海酒吧看球,张祺笑着说:“ 看球的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我有时也会想,这些人总有一天,都得来到我手里。”
笑过之后,开朗的他又突然感慨道:“ 其实,人到最后,无非都是一�g骨灰,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活着的时候不要斤斤计较,随时享受生活,就等于延长寿命,真的。”
《入殓师》,温总鸠山都喜欢
5月30日,温家宝抵达日本首都东京,展开为期三天的正式访问。当晚,日中友好七团体和侨界四团体为温家宝举行欢迎晚宴。在晚宴上,温家宝说:“这次访问前,鸠山首相推荐了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日本电影《入殓师》,我从头到尾看完了。这部电影讲的是生死离别的故事,体现的是伦理道德,有着我们东方文化的底蕴。我很喜欢。”
电影《入殓师》,讲述了日本入殓师的生活,影片以一名入殓师新手的视角,去观察各种各样的死亡,凝视围绕在逝者周围的充满爱意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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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就这样开始了。
该片曾获第32届加拿大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最高大奖、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等奖项。